自然理想与不可界定的理想

一、老子的理想

　　今天演讲题目是自然的理想与不可界定的理想。我们都知道作为人来说，总归是要有一点理想的。那么哪一种理想是老子的理想呢？老子的理想把它总结成四个字，叫做“道法自然”。

　　（一）道法自然

　　大家要知道老子的“道法自然”，指的是“顺其自然”的“自然”，而不是我们经常想到看到“自然”两个字以为是大自然，不是nature，而是其内在的必然规律。比如他说“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什么意思啊？就是真正高级的统治者，他不是一天到晚瞎忙着发号施令，他就是顺着老百姓的自然去往前进行，而事情成功了之后，老百姓也不觉得政府强迫自己来做这件事，而是说我本来就应该这样做。叫做“百姓皆谓，我自然”。我自己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就经常问学生，我说为什么共产党可以把国民党干掉？学生因为学了马概、马列主义基础和毛泽东概论，他们就会回答一大堆，很多各种各样的条件。其实特别简单，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夺取全国政权，只有六个字，大家知道是哪六个字吗？打土豪分田地。因为中国革命是土地革命，要争取的是广大农民，农民最需要的是什么呢？是土地，如果你一个农民没有土地，你就变成了佃农，佃农很容易变成贫户，所以农民最大的理想，是拥有自己的土地，毛泽东就是敏锐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打土豪分田地”，农民没有不支持共产党的道理，他为什么要支持地主而不支持毛泽东啊？地主说你的田全都卖给我，你欠了我的债，拿你的女儿来抵债。毛泽东说把地主干掉，把他的土地都分给你，农民会支持谁，这事还要问吗？

　　所以真正好的统治者，是顺其自然，不是顺大自然，是顺其自然，老百姓需要什么，我们给老百姓什么，而不是反着来。所以老子讲，“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也。”所以圣人的欲望是什么呢？圣人的欲望就是没有欲望，圣人希望拥有什么呢？就是不拥有难得之物。他专门学别人不去学的东西，来补救大家不学这个方面而造成的错误。所以他是以此行为来辅助万物，按照他自己的规律往前发展，从不勉强去做什么事，我觉得大家不用是圣人，你就是个处长、科长、局长、你只要能做到这几点，大概绝大多数人都会拥护你，是以局长“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也”，那么这样的局长肯定是大家都会拥护的，不信你们去试一下。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老子他最高的理想是什么呢？我们都知道老子的最高理想是“道”，什么是“道”呢？我们在这个系列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老子和庄子说了这么长时间的“道”，后来居然在中国都变成了一个宗教。变成了一个道教，可是到底什么是“道”，老庄是没有说清楚的，道教是另外一种解释法。所以“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就是道空虚无形，可是它的作用又无穷无尽，它是那样深邃，好像是万物之宗。

　　（二）水，几于道

　　那么我们人类所能看到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们联想到“道”的呢？其实是有的。就是老子很有名的一句话，叫“水善万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几于道”，就是大概其，类似于道，还不是，但是类似于。水为什么类似于道呢？水对万物都是有好处的。要知道我们人类世界的万物没有水，马上就宣布挂了，不是有一个有名的段子，说一个男孩去问一个美女，说你喜欢水吗？美女说当然啦，这个不是化妆都最主要的是要保湿，保湿就是保水呀。说我当然喜欢水啦。那这个男孩就说，好啊，那你已经喜欢72%的我了，因为据说人体的72%是水，这是一个很有名的段子。

　　所以“水善万利”，所以水善利万物，它对万物都是有利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水是不争的。它总是在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什么不愿意去的地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大家记得这句话吧，我们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当了处长就想当副局长，当了副局长想当正局长，当了正局长想当副部长。最后你要到权力的顶峰。所以人往高处走，这个月我工资挣五千，下个月就希望挣六千，再下个月希望挣七千。可是水总是往低处流的，有没有听说过人往低处走，人特别喜欢往低处走，例子，可能庄子算一个。

　　但是实际上人往低处走，不见得是坏事。最有名的例子李白，苏东坡，苏东坡是一路贬官，最后我记得他当的官相当于我们现在县武装部的副部长，就是个副科级，他最大的官的时候相当于部长，他就一辈子都在往低处走，越贬越低。可是回想谁还记得苏东坡当时同时的那些副部长、部长、总理？但是我们大家都记得苏东坡，因为人往低处走的时候，你就胸中有块垒，胸中有块垒你就要写文章，不平则鸣。你的文章写得很棒。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一千五百年之后，大家还是记得你，并不记得其他的当时比你牛叉的那些人。所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水往低处流。

　　大家记不记得庄子说，道在哪儿？道在大小便里头，所以水“几于道”，你大概观察这个水你就知道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道之尊也，德之贵也，夫莫之爵，恒常自然也”。就说道之所以被尊崇，德之所以被大家看做非常贵重之物，并不是因为谁授予了他们尊和贵，而是他们自然而然，顺其自然，并不勉强。所以我们在职业生活中也是这样的。当然不满是向上的车轮，我们人类社会之所以进步，就是因为大家都想要往上走一步，往前发展一步，把这个事做的更轻松一点，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在精神上，你要明白，人往高处走，是一种精彩，人往低处走也是一种精彩。就是我们庄子讲的，就是我们可以贫穷，但是我们不可以疲惫，我们不可以变成颓废的人。人往低处走，也是人生的一种精彩，大家记住我的话。

　　（三）道纪

　　那么老子他对道，他有什么进一步的描述呢？其实此前我们已经断断续续的谈到过了，但是这个地方我们重新再总结一下，把他这一段话给大家浏览。叫做“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一者，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什么叫“夷”呢？“夷”就是看不见，知道那儿有东西，看不见叫“夷”。什么叫“希”呢？就是那是有一个什么，但是我叫它的时候，它不答应叫“希”，还有就是有一个东西在那儿，我摸，摸不到它，这叫做“微”。这三者合而为一，上面不显得光亮，下面又看不出阴暗来，但是渺渺茫茫的，不清楚，没有清楚的边界。叫做没有状态的状态，是没有形象的形象，这叫“惚恍”，其实我们今天叫恍惚。后头两句话我们前头讲过，我就迎着这个东西的时候，我看不见它脑袋，迎着道你看不见它头在哪儿，你跟着道，你看不见它背在哪儿，这个就叫做到道纪，什么叫道纪啊？就是道的规律。

　　（四）可以为天地母

　　我们前面还讲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第二段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这个东西是天地的来源，但是寂兮寥兮，恍兮惚兮，看不清楚，你知道它那个地方有一坨，是个东西，但这个东西到底是在哪儿？它的中心在什么地方？它跟附近的空虚地方的边界在什么地方？你说不清楚。这个东西是天地的来源，它在天地出生之前就存在了。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我勉强给它一个名字叫道。

　　通常这个欧洲的形而上学家，包括伟大的黑格尔在内，都是大言不惭，张嘴就说中国没有哲学，谁跟你说中国没有哲学？你说中国没有欧洲古典哲学中间的形而上学，这个是靠谱的，就是我们真是没有太多形而上学，但是你说中国没有哲学是胡说，为什么呢？就是事实上我们按照德国古典哲学来解释整个世界，到了最后发现，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世界是怎么来的。基督教给了答案，基督教说上帝创造，可是我们大家现在有很多人怀疑说，怎么会是上帝创造的呢？因为上帝创造的就意味着它一定有唯一的一支，就是最原始的那个人。那谁是最原始的人呢，犹太教就认为是犹太人是最原始的人。你去看德国的基督教，最早15世纪、14世纪的时候，经常就说德国人是最古老的人。荷兰人说荷兰人是最古老的人，每个国家的人都说自己是最古老的人。没有任何人说中国人是最古老的人，可是中国人比圣经古老多了。

　　包括现在我们的现代天体物理学，最流行的理论叫大爆炸理论，就是最早的时候世界就只有一个点，那个点可能比我指甲盖还小。密度超级大，能量超级大，一下爆炸了，炸了之后，炸了一世界的这种什么夸克了，就是说，说是有一锅夸克汤，相当于这个宇宙中间有一锅夸克汤，然后因为它爆炸，它产生冲击波，它就转转转，这个东西转的时候就跟我们打这个鸡蛋清一样，它打着打着它就越打越黏，然后慢慢各种各样的粒子就附到一块，再转就转出来太阳了。再转就甩出地球了。这是大爆炸理论。

　　问题是大爆炸理论没有说清楚，大爆炸之前是怎么回事。大爆炸之前有时间和空间吗？到现在大家都没有说清楚，这个是现代的天体物理学。那基督教很简单，基督教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听得懂，就是上帝造的，但是是不是有上帝呢？现在大家有争议。你看我们道家就已经说清楚了。道家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天地出现之前是什么？是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在天地出现之前，道就已经存在了，天地是怎么来的呢？它是顺着这个道的自然规则来的。我们不管怎么说，道家在这一点上，肯定比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伟大的一个形而上学说的有道理。因为它到现在为止你不能说他错了，但是德国古典哲学就是一个人类智力的一个顶峰，凭空造了一堆概念，然后搭了一个大厦，美轮美奂，但实际上大家知道并不存在。

　　（五）天下弗敢臣

　　还有老子谈到道的地方是什么呢？比如说“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我们这个前头讲到过，就是天下第没有谁敢让道成为自己的臣民，也就是说能够利用道当工具。“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就是道有这么厉害。第二句叫“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说你要是去统治天下，你怎么统治，比如说我讲，我们学校就每个礼拜开一次会。那你说我新领导上台，我觉得开一次会不够，我一个礼拜开五次会，每天都开会，这老师能高兴吗？他一天到晚上课疲惫不堪，他还要做科研，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你非要让他每个礼拜工作日下午都到学校来开会，这就叫扰民，当然你说一次会都不开，那也不行。我只是说这个道理。就是“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你不要老去扰民，你要最好想办法怎么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让老百姓能够按照他自己的工作规律去工作、休息、娱乐，其实“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其实在别的地方讲过一些历史，就是在我们中国的历史和世界的历史上看，一个政权的覆灭，一个王朝的覆灭，当然有很多因素，但是最后实际上经常是因为官逼民反，明明你已经不行了，你干嘛还要逼，这是你的事。所以其他地方还有老子说到道的，叫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什么叫弱者道之用啊。就是我占弱的这一方，道家最核心的思想是弱才能真正的强。因为为什么？因为强者不得好死。弱者才能够绵垣的更长。最后我们讲一个社会，一个阶级，一个家庭，一个人，你天天恃强，像美国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它很危险，它现在除了恃强还能干嘛？可实际上你没这么强。所以“弱者道之用”，这个弱不是因为我真正的怕你，是因为我知道弱才是真正的强。很有名的故事，两家邻居争地盘，最后给自己的在朝里当宰相的亲戚写信，亲戚给他回个信说，让他三尺又何妨？你这么大地方有什么关系，你就让三尺给他，你们家的墙往后退三尺不完了嘛。结果邻居也被感动，邻居也退了三尺，所以那个地方现在据说还有条小巷，叫六尺巷，就没有冲突了。你干嘛要一定恃强，说你看我在朝里有官，我爸爸、叔叔、姨夫是宰相，我整死你。这个离倒霉就不远了。所以弱者道之用，真正明白道的人是不会恃强的。

　　（六）天之道

　　还有当然是我们很有名的那句话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我们此前已经解释过了，什么是一，什么是二，什么是三？我们看一下老子对天之道的解释是什么呢？叫做“道者，万物之注也，善人之葆也，不善人之所葆也。”什么意思？就是道，万物之注，它是万世万物的归宿，善人之葆，就是善人的宝贝，但是不善人之所葆也，什么意思？也是不善人的保护，护身符。所以你看道，它跟基督教有截然不同的区分。就是道既保佑善人，也保佑不善人。基督教是你要信基督教，你才能得救，你不信基督教你是得不了救，为什么你要信基督教？是因为到了世界的末日，你的灵魂会上天堂啊。它只保佑那些善人，不善人它是不保的。但是道是都保。

　　所以“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什么叫做合乎天道，合乎天道就是我根本没跟你争我就赢了。我并不喋喋不休的去说什么东西，但是大家都拥护我的观点。我根本就没有到处去招，你这个教授到我这个学校来吧，人家自己就来了。为什么呀？因为你的学校办的好呀，学生也高兴，老师也很自然，大家都很舒服，不是说每天教务处拿这棍子到处去，罚这个罚那个，把某人挂到网上去。而是你合乎教育的规律，让学生和老师都感到心情很愉快，自然不召而自来，你招生也容易了，你去挖人才也容易了。“故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弗争”。什么叫天道？天道就是你只给人家好处，不去害人，利而不害，什么叫“人之道”，“人之道”就是你可以专注的去做事，但是你不要去跟人家竞争。这不仅是我们说道家的学说，一个哲学，实际上也是我们为人处事最实用的东西，你不要一天到晚去跟人家争，哎呀，我去跟他争，他要评为正教授了，我评不上，我就去告他的状，把他搞下来，他要升局长了，我不高兴，我就去告他的状，把他搞下来变成副科长，你把人家搞成副科长了，人家不会回过头来搞你。说不定哪天你被搞的连副科长都不是了。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利而不害，为而弗争，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绝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包括我自己也做不到。但是我跟别人就是那些不明白的人的区别是我知道这个，我也可以拿这个来要求我自己，我不见得能够100%都能做到，但是我本身也不是100%的完人，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我到处说，我其实是个烂人。我不需要100%做到这两句话。我做到75%好不好？我做到72%好不好？那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提升啊，起码来说让我自己的心情愉快。所以我老讲学一点哲学，有利于大家延年益寿，一定要相信这句话。

　　综上所述，大家就看到其实老子从来都没有正面的说过，到底什么是道，它跟这个亚里士多德以降，这个西方是完全不一样的。西方是从亚里士多德，从柏拉图开始，说任何事情首先要讲definition，就是定义，你先定义一下，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们东方哲学是不定义的。至少不是像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明确的定义。我们东方的哲学的我觉得最大的智慧就是保有了模糊性，所以它反而会活的比西方的形而上学长。所以老子从来没有正面说，什么是道？他最主要的精力集中在于说明什么不是道，什么不是道啊？争强好胜，给人家一点好处就喋喋不休，人家稍微得罪了你一点小东西，你就记着永远一辈子都没有忘。这个就叫做不符合道。你可以不知道那个道是什么？但是你可以了解一下什么不是道。你了解了也并不等于你全都能做到，但是你至少了解了。这就是我们讲这个系列最主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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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庄子的理想

　　（一）阴阳及“通天下一气”

　　那么我们看完了这个老子对于道家最高理想的这种描述之后，我们再看看庄子是怎么描写的。我们首先看庄子是怎么描写阴阳的，我们知道这个道家很重视阴阳。什么是阴阳啊？“阴阳者气之大者也”。我们要说明的是这个道家中间老子是没有提到过阴阳的，阴阳始于庄子，他为什么说阴阳是气之大者呢，什么是气呢？气在庄子那儿有很多表现形式，比如说“天气”，他说这个“天气”不是今天这个天气预报那个天气，“天气”、“地气”、“六气”、“云气”、“春气”、“人气”、“血气”、“志气”和“神气”，这都是从庄子这个地方总结来的。

　　我们要明确的说，在庄子气是一种实际存在和客观物质，它不是精神的。它是客观物质，那么阴阳相交，就是天地和宇宙的来源，这个宇宙大家一定要记清楚，我们老说宇宙宇宙，实际上宇宙说的就是时间和空间，宇宙就是时间和空间。所以他说一句话叫做阴阳错行，则天地大骇，就是你这个阴阳要是已经不按基本的规律去走的时候，这个天与地都会吃很大的一惊，吃很大的一惊是什么？就会出现自然灾害。

　　然后他在下面他描写这个天地一气，叫做“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就是至阴肃肃寒冷啊，至阳，那就是赫赫的焉热。阴气来自天，阳气发自大地，这个大家注意，这个跟西方的文化中间是显然不同的。古希腊神话中，大地是阴的，是地母。天是阳，地是阴，在庄子这个地方是反过来的。阴阳相交产生万物。而且它会成为万物遵循的规律。但是并不显现出具体的形体，阴阳是没有具体形体的。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曰：通天下一气耳。”这句话对我们人类非常有用的，因为我们人类总是要死的。其实每天世界上都死无数的人，我们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比如说我们的亲人死了，或者我们很好的朋友死了，那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大的一个冲击。年轻人对这个没有什么感受，一般来说，比如说你到45、50、55、60的时候，你的亲朋好友就开始出现会有人去世，这个时候你会对人生的看法完全跟年轻时候是不一样的。叫做“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就是生是死的同类，死是生的开始，你要是能够想通这一点，你就不会这么悲伤了。“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其实没什么，生和死都是自然现象，这个人死了并不等于它就不存在了。所以庄子说“通天下一气”，我们马上就记得庄子鼓盆而歌故事，他老婆死了，他还盘着腿坐着，拿了一个瓦盆敲来敲去，还唱歌，并不是因为他不悲伤，而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老婆虽然死了，其实她只不过是变换了一种形态，她仍然存在于宇宙之中，所以我干什么要去痛哭。我们要是学到这些地方，我们了解一点宇宙，了解一点道，了解一点哲学，那么我们面对生老病死，我们的心情会稍微的缓解一点，不会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你可以少一点痛苦。

　　（二）庄周梦蝶

　　所以说哲学是没有用的科学，其实它是最有用的科学。当然我们还不能忘记掉庄子最有名的故事庄周梦蝶，我们前面看过一个庄周梦蝶的一个漫画。“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到底是庄周梦见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呢？庄周和蝴蝶肯定不是一回事，但是谁梦见了谁，这个事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我今天站在这儿讲课，我自己觉得这个是非常实在真实的事情，可是难道它不是南柯一梦吗？我讲的再好，其实有一天我也是要死的，等到我死了之后，大家其实并不知道存在过我这个人，但是可能你看到录像，你可以知道这个人原来讲过这个。所以从哲学上看，到底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这事是说不清楚的。我们以前学这个哲学，当然是觉得庄子说得很有道理的，可是当然我们是存在的，我们要是不存在，我们谁来看这个庄周与梦蝶的故事呢？可是后来突然物理学告诉我们有一种东西叫平行宇宙，我们刚才说了宇宙就是时间和空间，就是在我们这个时间和空间之外，还有一个时间和空间，里面还是这帮人，但是可能在那个世界中间蝴蝶就是支配人的，蝴蝶是最高的生物，人是他们的奴隶，或者说猴子是最高的生物，有一个平行宇宙。庄子是一点都不懂物理学的，但是他说的这个事情居然跟平行宇宙可以扯到一起来讲，所以是黑格尔的哲学的张力更强呢？还是庄子的哲学张力更强呢？当然是庄子的哲学张力更强，因为它可以说服，可以解释的事情更多。所以再次说，认为中国没有哲学是很愚蠢的一种说法。

　　（三）天不得不高

　　在道家中间，道家跟基督教是完全不一样的。就是道教是另外一回事，我是说道家哲学思想，在道家哲学思想中间，是没有一个上帝的，没有一个上帝在天地产生之前，就来规定天地万事万物如何存在，以及他们怎么样变化发展，没有这个上帝，那么谁来决定天地万事万物的存在和发展变化呢？其实是万物自己。所以他讲“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林固有立矣”。就是天地自然它会运动，日月自然会发光，星辰自然是按照那个规律排在上头，比如说北极星在北边，禽兽自然成群，树木自然它就得立于地，这个说的很好。就是天地为什么要运行呢？是因为天地本身就要运行，说冯老师那这个不是废话嘛，不是废话，他说明什么呢？并没有另外一个规律，万事万物的规律就存在于万事万物之间。这个解释力比那个强多了，后来我们说他在后面讲到这句话，叫“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为什么天要高呢？是因为天必须要高，为什么地那么广呢？是因为地不得不广。日月，太阳和月亮它不得不运行，万物本来就要昌盛。为什么呢？因为这是道规定的，这就是道。

　　（四）庄子的理想人

　　1、真人

　　那么有没有什么人在庄子的眼中是看懂了道的人呢？其实是有的，他曾经就提到一种人叫真人，“何为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这个庄子对真人的描述是非常的明确的，就是他们对道的描述并不明确，但是对真人描述非常明确，我们看一下这个译文是怎么说的。其实我们看都是我们今天的社会大家完全能够达到的。当然后头的是，就是前头这几句话，比如说不要恃众凌寡，不要因为你成功而霸凌别人，也不要去图谋锁事，错过了时机不要后悔，赶上了时机不要得意。我们今天就是赶上了时机的人太得意了，比如说王健林同志就很得意。到现在快要完蛋了。就是我早就，我一年以前，我就说他要完，因为他太得意了，你违反这个道的规则。果然现在就快要完了。其实做生意的人心里要很明白，这个做生意，自古以来也是有起起伏伏的，我们从来都没有碰到过一千年都在昌盛的一个商人或者一个家族企业，换一句话说就是你的成功只是因为你抓住了机遇，不是说什么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嘛。这个话当然是一个笑话，但是它说的道理是正确的，就是我们看这些成功人士，他总是夸夸其谈，他自己如何如何可以。其实当然他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但是实际上最主要的还是机遇。所以真人他赶上了机遇不会得意。当然后头讲的就是有点玄了，登高他也不怕，下水衣服都不会沾湿，进了火，他不觉得热，睡觉的时候不做梦，醒来也不发愁，吃东西不求甘美。呼吸，其息深深，呼吸深沉，后来就玄了，叫说他呼吸怎么呼吸，靠着脚后跟，后边说的当然是对的，就是那些欲望太深的人，他的天生的智慧就浅，就是其实人的痛苦来自于欲望，这就是我们所有的宗教都要求大家，克制自己的欲望的原因。因为其实你没有欲望，你就没有痛苦。

　　经常碰到有个小伙子因为女朋友不要自己了，从楼上跳下来死了，其实你要是出家了呢，你根本就不需要女朋友，你还会死吗？我的意思不是说大家都要去出家，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把这个欲望消灭了，你还有死的理由吗？比如说我们原来改革开放一开始，我昨天才看了一个1982年的北京的春节物资供应的一个旧的条子，讲每户一只鸡，每家一瓶酒，单身者也一瓶，就是你没结婚，也给你分配一瓶酒，你要去买呀，只是说你有权利去买，给你一个酒票比如说。然后过春节那个时候没什么东西，所以大家都去排队，把那个票上的东西都给它买下来。改革开放之后大家突然发现肉可以随便吃了，只要有钱，有些大部分人其实也有钱吃得起肉，然后他要拼命吃肉，然后就三高都吃出来了，高血压吃出来了，心脏病吃出来了，很多人就心梗死了。换一句话说如果你没有那么多肉可吃，你能得高血压吗？那你现在有了钱了，你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你不要去吃这么多肉，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但是你做到了，你就会比较长命，就很简单，就这个意思。所以要想活得长，特别简单就是克制自己的欲望。

　　真人就是这样子的，他不因为出生而高兴，也不应该要死而畏惧。来的时候无拘无束，当然了你来的时候，都是赤条条来，你妈把你生下来对不对。走的时候自由自在又走的，并不觉得自己要死了简直这么惨。无论境遇怎么样都要欢欢喜喜，所以我觉得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叫开心最重要，其实是很深的哲学。就是我刚才讲的，人往高处走是一种精彩，人往低处走也是一种精彩。人生到世界上来，并不容易，它是很大的偶然性，你之所以成为你，有好几百万个精子，钻钻钻，最后有一个精子，要是另外一个精子，就不是你了，是另外一个人了。就是你是几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变成了你，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干嘛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沉重的欲望，什么都要，又要房子又要车子，又要小老婆，你什么都要，你最后你就活的很不幸福，最后甚至中纪委一来，你就完菜了，把你弄到监狱里头去。你要老老实实干点活，党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拿着工资，也不要大吃大喝，你身体还好了，过得还舒服。就是不要专门处心积虑的去琢磨很多事，你这样子就会损害你自己存在的道，也不要勉强的去帮助自然，这种人叫真人，这就是庄子给我们提出的理想人，当然我们之所以说他是理想人就是因为他达不到，他要达到就不是理想，就是现实了对不对。

　　2、至人

　　庄子还提出一种人叫至人，什么叫至人？“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还在另外一个地方说，“至人上观青天，下测黄泉，纵横八极，神态自若。”什么是“八极”，就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这叫“八极”。什么叫至人呢？上窥青天，下潜黄泉。“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水流乎无形，发泄乎太清”。至人是什么？至人就是让精神回归到宇宙大爆炸最开始的时候的那个原始状态，愿意休眠在那个所有的夸克汤里头，所有的事物都没形的时候，像水流一样，自然而然地流淌于清虚空寂的境地，这叫至人。你看至人真人什么地方说了，要车子、房子、票子、位子、帽子，没说过吧。

　　“子独不闻夫至人之自行邪？忘其肝胆，遗其耳目，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事之业，是谓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就是什么叫做至人啊？至人就是忘其肝胆，遗其耳目。遗其耳目什么意思？什么都不要看，我也不要去听精彩的音乐，我就是在清静无为中间渡过，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不要在这个滚滚红尘中间滚来滚去，逍遥乎无事之业，无事之业，致力于干什么呢？致力于什么事都不干，致力于不干勉强的事。我们人类绝大多数的痛苦是来自于欲望，而我们绝大多数欲望是来自于我们勉强想干什么事。你明明是个穷鬼，但是你要想过的像王思聪一样，你就很痛苦，可是其实你要想王思聪那样活着，他也很痛苦，他肯定不会天天也高兴。那么穷人有穷人的乐，我坐在街边晒会儿太阳，我夏天跟人下盘象棋，也是我的乐，我开心就好啊，对不对。所以开心是最重要的。开心是跟钱没关系的。或者至少关系不是很大，当然马上要饿死，当然不可能开心。

　　但是就是说你基本的温饱得到满足之后，那个开心跟你的财富积累是否更多，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像马云有一天说了一句话，说十亿二十亿不算什么，然后被大家骂的够呛，其实对他而言，十亿二十亿真没什么，他能把这个十亿二十亿票子切碎了吃进去吗？那只不过就是账户上多几个零而已。他花不到这个钱。他还要整天去想，这个钱要保值要升值，所以他，有钱人其实比穷人累，这个事我倒是可以给大家证明。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看这个至人，你看庄子对至人的描写。具有庄子文字独有的那种音韵美。叫“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能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大泽焚而不能热，就像前段时间加利福尼亚大火，烧成那个样子，他都不觉得热。黄河和汉水已经冰冻了，河汉沍他都不觉得冷。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你吓不倒我，所以你就可以驾驭云气，骑着日月，在四海之外去遨游，死生无变于己，死生对你都没影响，生了也没什么可以高兴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能做到这一点，什么一些小的利和害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月涨工资，多发奖金，发了两千块钱有什么呢，少发两千块钱又怎样呢？这段文字非常漂亮，我在我的课上是经常讲。叫“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以前年轻的时候老觉得我自己做到这一点，实际上发现，后来发现根本就做不到，不要说泰山崩于前了，就说你这个副教授没评上，就马上面如死灰，恨不得要当场挂了，我就是说这个道理。

　　庄子还提出另外一种理想人叫神人，神人是什么呢？叫“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此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惜，此之谓混冥”。什么叫做神人，神人是可以驾驭光亮，普照万物，穷尽天命和变化的真情。与天地同乐，万物也就自然随之恢复真情，此之谓混冥，混冥就是混同玄合没有差异。

　　下面讲他第二段说到这个神人的描写，这段也是非常有意思的。“神人无功，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这段话挺有名，因为我们今天老说“淖约若处子”就是从这儿来的，这就是那个来源，肌肤若冰雪也是从这儿来的。你们看庄子说到这个的时候，他说的并不是美女，他说的是神人，那个神人是没性别的，并没有指定是女神人。就是什么叫神人？神人就是这样，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长得跟处女一样，体态柔美若处女，不识五谷，吸风饮露。后来这个道家经常讲，就是要修行，什么去吃露水，就是从这些地方来的。所以就是，但是神人他可以让世间的万物不受病虫害的侵袭，年年五谷丰登，这是神人。

　　3、圣人

　　庄子还提出另外一种人，在庄子，我们老说这个道家中间，就是其实它是反对儒家的，尤其反对儒家的那些圣人。如果把圣人都杀了，社会就没什么事了。但是实际上在道家的哲学中间也是有圣人的，他这个圣人和儒家中间那个圣人不是一回事，就是我们看他道家的圣人，他具有哪些特点。“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最主要的是不追逐私利，也不回避灾害。既不贪求，也不因循成规。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说什么？什么都没说，好像你又觉得他说了点什么，说了点什么，他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没说。说冯老师，道家太玄，我们都弄不清楚。道家确实有点玄，但是这个其实一点都不玄，道可道非常道，说的就是这个。如果我能够把这个事情说的很清楚的话，它就已经不是道了，这不是说了点什么，好像又没说吗？

　　第二段介绍圣人，叫“夫圣人, 鹑居而彀食，鸟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这段话很有名，很多修道的人，最后都希望自己能够达到这个标准。什么标准？就是像鸟一样随遇而安，“鹑居”，像鹌鹑一样，居无常处，“彀食”，像待哺的小鸟一样觅食无心，“鸟行而无彰”，就是这个鸟它飞过空中，你看它留下什么痕迹了，没留下痕迹，圣人就是这样。天下有道的时候，就出来跟大家借昌，天下纷乱，就修德就闲，你就爬到终南山上去挖一坑，搁那儿坐着，修德，活到一千年。活够了，千岁厌世，去而上仙，原地登天，你就变成了神仙了。乘着白云，至于帝乡，帝乡不是皇帝的那个家乡，帝乡是指的是天地交接的地方，很遥远的地方。这段话是非常有名的，主要是为了说明这个圣人在道家的这个理想中间，最后他要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不刻意而高”，你不要老是显得你自己很高洁，你不要去倡导仁义，这个是指责儒家的，而是自然的修身，不追求功名，大家全天下都不要去追求功名，天下自然没有事，不要一定刻意的去避居江海，你自然心境就会闲适。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你看那些经常有一些人自己爬到山上去，搁那儿坐着说，你看我是在这儿修行，我是真正的圣人，其实这种是小隐。他其实主要是引起这个皇帝的注意，去把他请来当官。大隐隐于市，真正要是大隐的人，他就住在大家一起的地方，虽然大家世俗红尘很喧闹，他心中自然有定论，他不需要觉得自己一定要去追逐什么，他一样可以有闲，“而众美从之”，这个地方说的不是一大群美女跟着你来，而是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自然汇聚到你这儿来。所以这个叫天地之道，圣人之德，这种圣人不是儒家的那个圣人。

　　所以“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就是圣人心中对于天、人、外物根本都不挂念。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物，什么都没有，跟世道变化发展。有所行动，也因为他自己非常的有准备，所以不会失败。就是圣人是这样子的，其实最主要的是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物。你不要老是想着，我自己现在经常遇到这种事，就比如说今天通知，你赶紧你要去申请一个项目，比如说50万，我就着急的很，明天就要交，我就要去弄很多很多材料，然后我就满脑袋都是火，后来就想，他说我不申请，我不申请好吗？我不要这50万，我不是一样活着嘛，我又不饿死，就那一刻，当你决定了说，我不申请，你马上就舒服了。你也不急赤白脸看见谁都骂，看见老婆也骂老婆，看见孩子骂孩子，就是我不申请。所以说，未始有物，你要老是心情是这样的呢，你不要去跟他争，任何人要跟你争，你说你先来，你先来，没事，你先来。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就这样子。你要行你就上嘛就完了，我不上就完了，你心境就很澄明，你心境好了你就容易开心。你没有当上处长，但是你很开心，和那个当上了处长很不开心，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生。当然大家可以自己选择，就是你当然可以，我坚决就是想当处长，也是一种人生追求，我不是说那种人生追求就不可以。我只是说反正有另外一种说法。

　　4、德人

　　庄子下一个理想人的形象是德人，“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善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为安；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之谓德人之容”。就说什么叫做德人？顺应外物怡神自得，居处不思索，行动不谋虑，就是你不要一天到晚心里那么多谋虑，行无虑，不藏是非善恶，天天想着是非善恶。四海之内人人共得其利，就大家都高兴，人人共享财货，那就大家都安定。那个悲伤的样子，好像是婴儿失去了母亲，怅然所失的样子又像行路迷失了方向。他手边老有钱用，但是不知道钱是从哪儿来的。饮食总有多余，但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这就是德人。你看他从头到尾他说的是什么？就是你不要勉强去强求什么东西。勉强强求其结果通常都不好。我年轻的时候，我总相信一句话，叫做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这个现在年纪大了就发现，其实你干什么要精诚所致，你总是精诚所致，人家那个金石是很辛苦的，因为这个金石天天被你敲过来敲过去，打过来打过去，凿过来凿过去，它很痛苦好吗？最后虽然它被你金石为开，被你搞开了，但是他这个很不愉快的。所以我年轻的时候非常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这个年纪大了之后，我就对这句话产生了疑问，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正的有效。

　　5、大人

　　庄子还有一种人理想人的形象，是大人，这个大人不是我们今天的大人，就是我儿子5岁，我比他大，两个人打电游，抢电游，我就给他一拍掌，我自己先玩，现在叫大人，其实这个不是，这个大人在庄子这儿是一个理想人的形象。“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有者，昔之君子；无者，天地之友。”    什么叫大人呢？他的大人教诲别人就像身体之于身影，声音之于回响，人家有提问他就应答，竭尽所能。处于无声响的境地的时候，他的活动在变化不定的地方。引领人们往返于纷扰的世界，遨游在无始无终的浩渺之境，或出或进都无须依傍，像跟随太阳那样周而复始的没有尽头。他的容颜、谈吐和身形躯体和大家是一样的。因为大家都一样，也就无所谓自身。无己，恶乎得有有。无所谓自身哪里用得着拥有自己的形象。既然你自己都没有了，干嘛还要去追求所谓的自身。是不是，看到自身和各种形象，这就是过去的君子，而看不到自身和各种形象的存在，才是天地之友，才是大人，就你不要总是挂念你自己的这个形象，你教人家的时候，你要以身作则，你不要总告诉人家，所有的党员都不要贪污，然后你自己搞了好几十个亿，那你怎么教诲人家，你认为你搞了好几十个亿，人家没有人会知道吗？

　　6、天人

　　庄子还说到一种人，这个人他是以这个比喻的方式来说明，比较好理解。叫做“介者拸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謵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什么叫天人？就是古代有些人他是犯了罪，就会把腿给他砍了，对吧，砍了腿的人，他是不会想到要去化妆的。砍了腿的人，对于什么那个口红是哪个色号他也不关心，为什么呢？因为他反正已经是个残废，就是已经把毁誉置之度外，人家反正已经断了腿了，我还关心哪个口红哪个色调干什么。囚徒登高不恐惧，因为已经被判死刑了，他恐惧什么，反正要死。问题是我们人实际上生下来都是判了死刑的，可是我们大家都很怕死，反而被判了死刑的人，他倒不怕死，这很奇怪。对于谦卑的言语，不愿做出回报，而忘掉了他人，而能够忘掉他人的人，就可以称之为天人。这是庄子对天人的一个解释。

　　7、全人

　　庄子还有一种理想人的形象叫全人，全人他是跟圣人说在一块，叫“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就是在道家中间圣人是顺应自然而不太藏于人工的去做什么事的，可是有一种人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是谁呢？就是全人。“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只有虫才可以像虫一样生活，但是也只有虫才能够了解天，也就是大自然对虫的什么要求。全人他厌恶自然，厌恶的是什么？“恶人之天”是厌恶的人制造的那个天。所以他更加的厌恶用他自己的尺度来看待自然和人为的。这叫全人。这个庄子他对人的要求其实是蛮高的，就是他提出了很多我们理想人的形象，这个是老子没有提出的，因为老子那个时候本身可能写字也比他困难，也写在竹片上，他没法弄，所以他那个字很少。五千言，庄子写的要长的多。所以庄子他就在老子那个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很多我们人类能够达到的理想人，他总结他所有的理想人是什么？就是要克服自己的欲望。就是不要被外物所引诱，搞的自己东一下西一下，现在像我们这些教授一天到晚为了这点报告费，跑到这儿去开会，跑到那儿去开会，开完会，收个小信封怎样，其实那个有什么意思，你多两千块钱，三千块钱，少三千块钱、五千块钱你就死了。就是把自己搞的很辛苦，但有一些会是必须要去参加的。

　　比如说像我听到说有谁开个会，要讨论老子、庄子和尼采，我肯定感兴趣，自己愿意去，不给我钱也愿意去听。但是可能很大一部分会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你也愿意去，为什么呢？因为人家给报告费。

　　所以我们看庄子给了非常多的理想人的形象，可是到底哪种才是标准答案呢？庄子没有界定，他没有说，哪一种人是真正的得道之人，他只是说有这么些，真人、天人、全人、神人，他说了半天哪一种人是真正得德之人呢？他没有界定，他没有指定说这一种人是。所以庄子说为的哲学中间最大的字是无，这个无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反对一切界限和束缚。所以庄子的哲学他的最高理想，他是没有界定的。这件事本身是由庄子哲学本身决定的，也就是说庄子的哲学本身就是规定了无须界定，我干什么要界定，任何东西只要一界定它就固化了，一固化它就停滞了。儒家最大的特点就是这个，儒家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界定。而庄子、老子、道家的哲学，他是不界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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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尼采的理想

　　我们前头看了很多老子和庄子，尤其是庄子对理想人的形象，我们看看尼采对理想人是怎么说的呢？

　　（一）善人

　　他首先说了，什么不是理想人，什么是不理想的人。第一种说的是善人，他说善人总是没落的起始，他们为自己而牺牲了未来，他们钉死了全人类的未来，善人是谁呀？善人说的是基督徒，我们知道尼采从头到尾全盘反基督教，所以他第一个矛头，首先说清楚善人是不理想的人，所以善人他们总是没落的起始。只要你一看到善人，就知道这个社会这些人的精神开始没落。我其实最刚开始喜欢尼采的时候是很遥远的时候，那个时候大概是1982年、1983年我大学刚刚毕业，那个时候是改革开放刚开始，所有的国外的各种理想都进来，那个时候随便什么书都可以卖的很快，只要他是看起来是国外翻译进来的。我那个时候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书去看。我记得我还买过一本有关攻击性的书，挺有意思的，我现在还记得里头的一些段落。就在那个时候我看了尼采，我就被尼采的哲学所击中。

　　到今天我才理解，就是尼采对于善人的那种仇恨是怎么来的，善人就是基督徒，我们说了尼采的家庭就是个基督教家庭，他自己本身就是基督教的一个牧师之子，他最应该鼓吹基督教的。结果他天天去骂基督教，因为现在我就经常看见社会上有很多完人，有很多自吹很有道德的人。然后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然后我就觉得怎么要这样子呢？所以为什么到处宣传我自己是个烂人，其实因为每个人都有缺点，我的缺点多的很，经常晚上有时候想起自己的缺点都睡不着觉。但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宣传说我是一个完人，我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我是一个很光辉的人，我觉得我自己都说不出口。我反而觉得说，你要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不完美的人，你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烂人，说明你可能是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人。我们今天社会有很多人设是跟他自己的人完全不一样的。

　　我们这段时间不总听说娱乐圈某些人人设崩溃了，他本身是一个很烂的人，到处乱睡，然后他说我是一个君子，我看见那个女的，我坐怀不乱，我连看都不看的。其实他可能每天晚上换一个女朋友。我觉得这个OK，就说他自己开心就好了，只要不要被发现就好。我只是说你出来扮演你自己是一个完美的人的时候，你怎么能够扮演呢？就是你明明知道你自己说的是不对的，这是我对这些人不能理解的。

　　所以我现在慢慢开始理解为什么尼采去攻击基督徒，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发现太多的基督徒是表演的，而不是真正的基督徒。他们总说，只有一个基督徒已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了，他就只承认耶稣基督是基督徒，剩下的所有的基督徒，他认为包括教皇都是扮演的。我当然不认为所有的基督徒都是表演的，但是我估计可能好大一部分是，而且可能是地位越高的，从教皇开始往下，地位越高的那些人，越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二）酒神精神和超人、超龙

　　那么尼采他攻击了善人，他心中的理想又是什么呢？其实他心中的理想他是有所描述的，是酒神精神，他心中的酒神精神就是人与大自然的完全融合，是人与大自然在疏远、敌对和奴役之后的第二次拥抱。尼采曾经把他的酒神的本质比作贝多芬的《欢乐颂》，这个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因为我们知道尼采对于德国文化很多地方是批判的。但是他对《欢乐颂》完全是肯定的。《欢乐颂》是德国两位文化巨人贝多芬和席勒，澎湃精神交汇注铸的杰作。《欢乐颂》有很多译本，我本人是比较喜欢这个译本，叫做“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辉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类团结成兄弟”。我们看一下子我们可以稍微听一下这一段贝多芬的这个音乐是怎么样的。

　　这个尼采的“酒神精神”是可以专门讲一章一个题目，但是我们刚才听了这个小段音乐应该稍微有所了解。“酒神精神”从我的理想中间看起来，它的存在的目标就是这种秋水长天的人类精神，与宇宙万物“在太一的极乐满足”，交融浑成，大家知道《欢乐颂》，贝多芬是德意志文化中间最伟大的音乐家，席勒是德国文学万年老二，他只比歌德差一点，现在没有人能超过席勒。变成德国文学史的第二位。这两位文化巨人，因为歌词是席勒写的，《欢乐颂》是席勒写的，谱曲是贝多芬谱的，贝多芬谱这个曲，也花了好几十年来创意，最后才来把它谱出来的，它是他第九交响曲，最后合唱乐章中间最核心的那个部分。《欢乐颂》现在也是欧盟的国歌，所以可见是非常代表了德意志精神的。

　　所以“在酒神的神秘的欢呼之下，个体化的魅力烟消云散，通向存在之母，万物核心的道路敞开了”。“酒神精神”是什么，其实我们人类冲破了一切束缚，蔑视一切限制，连基督教都要抛弃，甚至最后连“自己”这个臭皮囊也要抛弃，而重归原始自然的精神体验。但是这个地方有一个八卦。特别精彩的是，尼采把“酒神精神”作为他的哲学中间的一个理想形象，但是尼采本人据我所知根本就不喝酒。不晓得他是从哪儿得到这种体验的。超人正是“酒神精神”的现代代表者，所以超人的自然性、非神性和非英雄性，是与生俱来的，很多人认为超人是一种英雄，其实是不对的。

　　尼采说：“我教你们什么是超人，人类是应当被超越的。超人是大地之意义。让你们的意志说，超人必是大地之意义吧！”，什么叫“大地之意义”，实际上“大地的意义”，就是肯定来（此生），肯定此生，肯定肉体，肯定我们肉体的欲望，而抛弃来生，就是哪里有什么来生，没有来生，人就是只有这一辈子，没有轮回、末日审判、天堂地狱，你开心就是你的天堂。当你想害别人的时候，那就是你的地狱。所以为什么其实人说到底是不要害人，害人你最后伤害的是你自己。所以“大地的意义”第一个是反基督教的来生论，第二个是要回到古希腊自然主义的人生观，就是打倒基督教，回归大自然。

　　所以“超人的超越”是以大地为基点，以自然为凭借，像古希腊自然主义者一样，让健康的生命从这大自然中显露出来，在现实生命的充沛中让被基督教蛀空的世界再度充满生机。我们反过来说，可能从基督教论者的角度上看起来，尼采虽然重创了基督教，但是基督教并不会因为尼采而死亡，它还会继续发展作为一个宗教。并不能削弱尼采提出超人在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之交对于人类社会的精神发展所起到的那种巨大的意义，否则他怎么会影响这么多全世界的人中之龙，你们以为这全世界的这些人中之龙，包括鲁迅，包括王国维这些人，那是随便就可以听别人说什么的吗？为什么他们都佩服尼采。很有意思的是，其实尼采也从来没有给超人下过明确的定义，换一句话说，他跟老子和庄子一样，对自己的最高理想形象，他是没有明确定义过的，他经常只是一种比喻。比如说“我爱那些人，他们像沉重的雨点，一颗一颗地从高悬在天上的黑云下降：它们预告着闪电的到来，而如预告者似地死灭。看罢，我是一个闪电的预告者，一颗自云中降下的重雨点：但是这闪电便是超人”。“我将以生存的意义教给人们：那便是超人，从人类的暗云里射出来的闪电”，超人就是闪电，闪电一般都来自云层，黑漆漆那个云层，云层是什么？云层就是人类。这就是他前面讲的。

　　然后他后边讲肉体的轻蔑者，谁是肉体的轻蔑者，就是基督徒，就是靠基督教吃饭的人，主教、神父、红衣主教、枢机主教、大主教，直至教皇。所以他在此警告这些肉体的轻蔑者，就是靠基督教吃饭的人，“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自己”愿意毁灭而逃避生命，它已不能做它所最愿做的事，创造高于自己之物”。“因为你们的“自己”愿意毁灭，所以你们成为肉体的轻蔑者！”“你们决不是我达到超人的桥梁”。他完全把这部分人排除出去，就是从这部分人中间是不会发展出超人的。

　　然后他提出了新的概念叫超龙，大家知道这个龙的形象在西方的形象中间它是一种凶兽，是一种坏的一种动物，不像我们中国的人是一种吉兽，是好的一种形象。“为使超人也得有他的龙，非超龙不足以称超人：许多炎热的太阳还得炙照卑湿的太古的森林！你们的野猫必得演进为虎，毒蛙为鳄：因为好猎人必得有好猎物！……你们的灵魂对于伟大太陌生了，你们会觉得善里的超人也是可怖的！……唉，我对于这些高等的人和最好的人已经厌倦了：我渴望从他们的“高处”上升得更高些更远些，直达超人！”。看见了没有，就是他讨厌的是什么人呢？高等的人，最好的人，这都是基督教的概念。

　　然后他说什么？他前面说上帝死了，他现在说，上帝还不是死了的问题，上帝根本就是一个假设，上帝这个东西不存在，上帝只是一个假定，上帝是一个信仰，这信仰使直者曲，使立者倒。所以“这种思想只是四肢之乱转与胃之呕吐”。就他完全否定上帝，这个是后来比较晚的文字，就是前面还说上帝死了，后来他根本就是一假设，是一个推测。对于基督教来说这怎么可以忍受呢？所以为什么他最后死的时候，小村子里头一个牧师拒绝他下葬，当地教堂的墓地，就是你根据你都否定上帝存在，你还要葬在教堂的墓地里头吗？我就拒绝你葬在教堂的墓地，而不让你葬在教堂的墓地，你就无法升到天堂。当然他妹妹最后给了人家一点钱，后来他还是葬在那个墓地了。他说的这些，基督教是绝对不能接受他这文字的，基督教是魔道，他教人们相信精神的最高价值是有罪的东西，是陷入错误的东西，是魔道，它用这种方式在精神上甚至腐化最强者的利益。

　　然后上帝是病者之神，在那些神圣类的堕落发展史中，它甚至代表低水准线，对生命、自然、生活意念宣战的神，这是上帝对吧，神诅咒“现世”的公式、谎言“来世”的公式。虚无意志宣告为神圣，就是基督教中最主要的就是否定现世，大家生下来都是有罪的人，你这一辈子都应该赎罪，赎自己的罪，要做善事，为了什么？为了来生进入天堂，他认为没有来世，我们人只有这一辈子，你只有这几十年。他就是完全否认基督教整个一个形而上学这个架构。你想想有一些真正信仰基督教的人，那就觉得你简直王八蛋，而绝大部分那些人是靠基督教混饭的，那些人更觉得你把我饭碗都砸了，我不得攻击你，所以尼采一辈子过得非常不好，不是偶然的。

　　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尼采他看不起学者，像我所谓的博士教授，他对博士教授学者的看法是很差的，他曾经说过一句话，“但是，无论如何，我与我的思想在他们头上走着；即令我踩着我自己的弱点，那还是在他们与他们的头上。”。就说我即使犯了错误，我还比他们高，是这个意思，他非常看不起学者。然后你想当时那个社会，那都是学者占主导地位，你来说你看不起所有的学者，那你不是跟大家作对，所以当然你就没学生，也没有人要求去参加学术会，他后来就连教授都当不下去了。不过有很多人认为尼采自诩为“超人”，这个是不对的。尼采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超人”。他甚至认为查拉斯图特拉也不是“超人”，他只是把这个查拉斯图特拉当成一个宣告“超人”将要到来的信使，而且“超人”本身与尼采而言，他是一个没有休止的超越过程，并不是说你达到某一个地方，你就变成“超人”了，而是“超人”这个过程是永远在往前发展的。

　　所以他不要求自己的信徒跟随自己，这生命在向我们每个人呼唤着：“做个男子汉，不要跟随我，——而要跟随你自己！”。就是你们不要跟着我走，我知道我的语言是像火一样会点燃你们，但是尽管如此，你们不要跟着我走，你们要走你们自己的路。

　　所以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明确的界定过超人是什么样的，比如说身高两米，胳膊58厘米粗，他从来没有给过这种定义，但正因为这样，反而超人比其他西方哲学家中间提出的那些理想人都要活得时间长。道理特别简单，就是一个严格界定了的理想，他的生命期可能是很短的，因为你很快可能发现很多例子不符合他这个界定。而没有界定的理想其实是有更强的生命力的。所以世界哲学史公认尼采是终结了形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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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理想国

　　我们前面讲了老庄和尼采对于他们自己哲学中间的最高理想有哪些描述。我们最后想说一下就是西方哲学史中间对于理想国的描述，这个也是非常精彩的，西方哲学史中有很多人对理想国做过描述，我们下边主要介绍几个比较著名的：

　　1、柏拉图的“大西国”

　　第一个是柏拉图的“大西国”。他的名著《理想国》中间描述“大西国”，这个大西国是全世界的文明中心，势力一直延伸到埃及，结果后来被雅典人打败。结果有一段时间就突然有一天出现了一场强烈的地震，然后出现大洪水，大西国就在一天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以前大家都认为“大西国”完全是一个传说，但是最近好像总有西方的人在地中海那边找来找去，反正就是他们老说能找到那个“大西国”，甚至有的地方都宣布自己找到“大西国”，后来被否定了。但是海底有一些我们以前没有探测到的人造的建筑，这件事情好像是肯定的。至于那个，它到底是不是“大西国”，我们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答案，这是柏拉图，这个我们前头应该看见过柏拉图的样子。

　　“大西国”的人分成几等，第一等是护国者，就是老天在铸造他们的时候，加入了黄金，所以就是黄金人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第二等级是卫国者，老天铸造他们的时候就加入了白银，白银人，他们负责保卫国家。第三等级就是加了铜和铁的，那这些人就是供养者，就是农民、生意人，都是供养者。那么在古希腊中间占人数最多的奴隶，根本就不算人，所以根本没有提到，“大西国”中间都没有这部分人的说法。奴隶就是跟个比如说骡子或者马一样，他是一个牲畜。柏拉图认为国家要长治久安，这黄金人、白银人、铜铁人他们要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才行。后来两千年之后，培根曾经写了一部新的理想国的书《新大西岛》，这个大致跟柏拉图的差不多，所以我们经常把它算成一个理想国。

　　2、哈林顿的“大洋国”

　　第二个理想国是哈林顿的大洋国，这个人是17世纪的，他是英国贵族，后来早年特别有意思，他是拥护君主的，是拥护立宪君主制，后来英王查理一世被国会军战败，英王查理一世被国会军抓起来了，这个哈林顿就变成了共和主义者，等于他就投靠了敌人。哈林顿是长的这个样子。哈林顿的代表作叫《大洋国》（The Commonwealth of Oceana），1640年开始写作，写了十几年才出版。实际上这个他是以一种理想国的方式，为当时的英国提出了一部宪法草案，就是我们共和国到底应该怎么样组成。说是小说，其实文学意义并不大。

　　3、康帕内拉的“太阳城”

　　第三个是康帕内拉的《太阳城》，这个康帕内拉是卡布里亚人，他两次被宗教审判所审判。1599年那一年31岁的康帕内拉组织意大利人们准备起义，推翻西班牙的统治，结果被他的同事给出卖了，在那不勒斯和罗马监狱做了27年的牢。就是被打的体无完肤，我看过一个书就介绍他怎么被打。就是把你打的很厉害，全打烂了，然后你好不容易，你回去你躺都没法躺，躺着睡觉，就是躺不下去，全都打烂了，只能坐着睡，好不容易你这个地方结了痂，把你拉过去之后，又把你这个痂全部给你揭了，接着打，你想这得多疼啊。就是这样子，打了他27年。在这27年中间，他除了每天被打，被结痂之外，他还写了一本书就是《太阳城》。我有时候都经常，我看到历史，我都觉得无比佩服这些人，就是我自己要是说手破了，弄个创可贴贴上，我都半天都不爽，这些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仍然还可以写书。真的觉得他们挺伟大的。

　　这是康帕内拉的头像，他大概长得这个样子，因为他17世纪的人，他确实长这个样子。他这个《太阳城》是个非常伟大的一个理想城，就每天每个人劳动四个小时，比如说现在大家上班都上四个小时，剩下都去座谈、阅读书籍、讲故事、写信、散步、运动等，所有的儿童都有学可上。最高领袖由人民选举产生，非常好的一个理想城。起码来说，现在说让大家每天都只上四个小时的班，我看绝大多数人肯定马上赞成。1626年康帕内拉就出狱，出狱之后他就不愿意再待在意大利了，他就移居到法国去了，但这本书留下来了。这是《太阳城》。

　　4、霍布斯的《利维坦》

　　还有就是托马斯·霍布斯长的这个样子，托马斯·霍布斯写了一部书，叫做《利维坦》，他全名很长，全名叫做《利维坦，或教会国家与市民国家的实质、形式和权力》。《利维坦》是《圣经.旧约》中间有记载的一种怪兽，所以我们最早的时候，翻译《利维坦》的时候，有的译者也把它翻成《巨灵论》，就是一个怪兽论，这个《利维坦》指的是什么呢？《利维坦》指的就是国家，霍布斯认为国家是一头怪兽，它在西方是有很强烈的传统的，就是西方说保护人民，国家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人民，怎么保护人民呢？其中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国家要保护人民不受国家强权的迫害，你听起来很有意思，其实这是西方的一个基础思想，就是说你个人面对国家你永远是弱小的，因为国家有各种各样机器，就是司法、刑法、立法，行政所有的力量它都可以拿来对付你。那么你人面对国家的时候，你是一个绝对弱势，那么国家的任务是什么呢？就是国家要制定很多的法律，来保证你这个人面对国家的时候，不能被国家随便乱搞。而这是国家的任务，有意思吧！就是说国家其实要制定法律来限制自己，强迫一个人听从自己命令的那种可能性。特别简单就是习总书记说的，要把权力放进笼子里去。就是你那个权力不可以无限制，本来是警察是抓坏人的，问题是人家明明不是坏人，你也把人家抓起来，抓起来之后随便抓起来判，判完了之后你也不管，有冤狱也没地方申诉，那就不行，就是这个意思。

　　《利维坦》是非常有名的，霍布斯是一个有名的哲学家，他探讨了现代社会的结构，他其中最主要的提出，第一个是人性论，第二个是社会契约论，非常有名，社会契约论今天我们没有时间讲，但是实际上是西方社会一个最基础的思想，就是说我为什么，我作为个人，国家为什么要来管我呢？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爸。那就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契约。我通过我的选票、投票，我和你达成一个契约，你可以统治我四年，如果你这四年搞得很不好，我就再投票，把你选下去，这叫社会契约论，就是我们社会中间是人和国家之间的契约，人与人之间也是契约，比如说我是一个美女，我为什么要允许你到我床上来呢？比如你负责挣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咱俩说好了，我们去领一个结婚证，结婚证就是咱们之间的契约，你要是没有达到这个契约，你就滚。当然人家具体不是这样说的，我是说那个大概意思，社会契约论在西方是非常有名的。

　　5、摩尔的“乌托邦”

　　还有一个著名的摩尔的乌托邦，我今天说理想国，其实一说理想国，大家都会说乌托邦，乌托邦就是来自于摩尔，这个摩尔是一个非常牛的人，我现在就没时间，我老想写一篇关于这个摩尔的文章来介绍这个人，他是空想社会主义者。其实就是一个社会主义者，这个人是很牛皮的。他是出生于法学世家，上流社会，毕业于牛津大学，他先后当过国会议员、财政副大臣、国会下院议长，就像我们人民代表大会主席这种位置，很高的，国级，正国级，他后来当了英国的首席大法官，就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就是位置很高的。而且他本身不是一个穷出身的人。他后来写了一本书叫做《Utopia》，我们翻译成乌托邦，乌托是根据原意来的，那个邦是加上去的，因为邦是一个国家的意思。这个著作本身他是用拉丁语写的，全名是《关于最完全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全书》，你们看那个时候书的名字都这么长，1516年出版。Utopia这个词来自两个希腊语的词根，ou是“没有”，eu是“好”，而topos意思是“地方”，所以Utopia这个词的全意是“没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所以我们中文中间把它翻成乌托邦其实是非常好的翻法，乌托邦就是你找不到他到底依托的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所以就是Utopia，其实就是我们后来把它作为理想国的代表。

　　这个摩尔的乌托邦是个理性共和国，注意，完全不是社会主义，其实有点像共产主义，它财产是公有的，打仗的时候就邻国去雇佣军，自己的公民是不打仗的，不去冒这风险。

　　1535年，英王亨利八世，想跟西班牙裔的王后凯瑟琳离婚，因为凯瑟琳没有生孩子，英国的王位可能因此而落入当时英国的对手西班牙的手中，根据他们联姻的关系，继承关系，如果是不离婚，他不生别的孩子，最后亨利八世死了之后，英王的王位就要让给西班牙人，可是西班牙人那个时候，正跟英国在闹不愉快。所以亨利八世就说，他有一个情人，他的女侍从官，叫安妮·波淋，改娶安妮·波淋，可是凯瑟琳拒绝离婚。在这个天主教中间，凯瑟琳她不愿意离婚，教皇可以拒绝宣布他们离婚，而教皇那个时候向着西班牙人，所以他就坚持不允许这个亨利八世离婚，亨利八世最后很冒火，我是国王，我要离个婚，难道都不行，所以他就颁布了一部《至尊法》，叫做Act of Supremacy，1534年颁布的《至尊法》。《至尊法》宣布什么呢？因为英国那个时候它的教会叫圣公会，那个时候隶属于罗马的天主教皇，亨利八世就很烦，就天主教皇不允许他离婚，他就自行宣布，我们英国的圣公会跟天主教分裂了，我们不归他们管了，我现在是圣公会的首领，我是圣公会最大的官，那我就可以不听你，因为我们都跟你分裂了，所以我不听你教皇的，那个时候托马斯·摩尔就是大法官，他就让托马斯·摩尔签署他的离婚法令，托马斯·摩尔拒绝签字，并且同时辞去了大法官的职务，就说你另找一个人来签吧，反正我不签，你想想国王烦不烦。而且他隐退了之后，继续拒绝宣誓效忠于亨利八世，他不承认亨利八世是圣公会盛行，最后他被亨利八世斩首，斩首之后脑袋放在什么地方示众呢？伦敦桥，就是今天我们中国人到了伦敦必然去留影的地方，大家在那留影，留的很拽，根本没有想到伦敦桥塔上以前是悬过托马斯·摩尔的被砍下来的首级。实际上塔上这些地方，塔楼上以前就是关犯人的，就是关高级犯人的，就是那个有时候王室的人犯了罪，都是关在那里头，因为那个地方跑不掉。那个地方实际上是个监狱。

　　有意思的是托马斯·摩尔后来被斩首了，结果天主教的罗马教皇就宣布他是殉教者，并且把他封圣，就是你现在要叫托马斯·摩尔叫圣托马斯·摩尔，就是他被封成圣者，但是实际上托马斯·摩尔本人曾经公开说过，他并不是正统的天主教徒。他拒绝承认亨利八世是英国圣公会的首领，也不是因为他的天主教的信仰，而是因为他觉得你这样子做不对。你们要知道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经常出自上流家庭，为什么？因为上流家庭，他生命中没有其他的追求，他不需要再去买车，不需要再去买房，不需要再去找小老婆，他都有。这个时候他追寻的经常是他的理想。而他愿意为了理想献出自己的生命。托马斯·摩尔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这个人我真是很惊叹他。

　　他与朋友诺福克的一段堪称人文的经典的对话。诺福克说：“在英国，谁不服从国王，谁就要倒霉”，托马斯·摩尔说：“我思之再三，但是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就是那个时候他拒绝宣布亨利八世离婚。诺福克说：“我怕你将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摩尔说：“自由的代价确实高昂，然而，即使是最低级的奴隶，如果他勇于牺牲，也能享有自由。”他的意思是我不是奴隶，我应该比奴隶还要强，连奴隶都可以享有自由，奴隶就是没有自由的人，但是奴隶只要勇于牺牲，他也可以享有自由，我们想想一两百年之后，美国的独立战争，美国的黑人是不是通过自己为联邦军的牺牲，而赢得了自由。所以对我的学生，我总是跟他们说，我有两点要求你们，我没有其他地方要求你们，你们可以直接说我教的学问不好，你们可以说我长的很难看，都OK，我不会生气，我只要求你们两点，第一点你们要刻苦，我不喜欢懒惰的人。第二点我要求你们勇敢，我跟我的学生就是这么说的，我说你们捅了篓子没关系，老师来给你们补窟窿，不要吓的去自杀什么，用不着，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我觉得每个人都是这样，你只要一辈子，坚持这两点，一定会有所成。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每一个名垂青史的人文英雄，都是一篇壮怀激烈的世间传奇。我到处来讲这种讲座，实际上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把这些人文英雄看作教科书中间干干巴巴的几行字，我希望大家了解我们人类曾经拥有什么样的英雄，无论古今中外，英雄就是英雄。这些英雄每一个都是孟子定义过的大丈夫，孟子定义过的大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只要我们勇敢。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  冯晓虎）